1 疫情中屹立的食品业

“你们公司真的可以考虑上市了。”

在调研了瑞安某食品企业之后，我忍不住说了句。

在2020年4月份，温州金融大叔对温州食品行业做了调研，足迹遍及了鹿城、龙湾、瓯海、瑞安、苍南等地。

为什么大叔这个时候对食品行业如此感兴趣呢？因为资本市场。

与餐饮行业遭遇沉重打击不同，同为“吃”的食品在疫情期间却坚挺屹立，逆势飞扬，洽洽食品、安琪酵母等诸多食品上市公司的股价都刷出了历史新高，做酱油的海天味业更是市值达到了3000多亿，是佛山最大的上市公司。

而温州最大的上市公司是正泰电器，也是国内最大的低压电器厂商，市值只有海天味业的六分之一。卖酱油的老大干趴卖电器的老大，这就是食品行业的魅力，是刚需的魅力。

2 卧虎藏龙的产业

食品无处不在，温州食品也是进入了温州乃至全国的家家户户。

但是，无论是在政府还是在民间，温州食品企业的存在感极低。绝大多数温州老百姓只知道一鸣、藤桥等几个大的零售门店企业，却不知道温州食品业到底藏着多少龙，卧着多少虎。

01 乳制品

温州上市公司本就稀少，其中食品企业没有一个。目前距离上市最近的，已经向证监会报送IPO材料的食品企业，一个是平阳的一鸣食品，一个是苍南的熊猫乳品。

这两个企业刚好都属于食品里面的乳制品业。根据披露的信息，一鸣食品2018年营收达到了17亿，在长三角已经拥有了1500多家门店；熊猫乳品2018年营收达到了6个亿，是国内第二大的炼乳企业，仅次于外资系的雀巢。

温州乳制品企业不多，但历史悠久。近代最早可以追溯到民族资本家吴百亨先生1926年设立的百好乳品厂，旗下“擒雕”是老一代温州人的记忆。

1957年温州政府拨款设立的温州乳品厂，其“江心”牌乳品深受温州老百姓喜爱，并屡获国家奖项。乳品厂在1990年就产值高达2293万元，可惜后续发展不佳，21世纪后改制到温州菜篮子集团，其标志性的“玻璃瓶”包装偶尔还能出现在早餐店里。

而胆大包天、英年早逝的苍南人王均瑶，在1993年就涉足乳业，如今均瑶乳业（大健康）也在申报IPO了，可惜已经远走他乡，淡出了温州人的视野。

领域主要玩家：一鸣（平阳），熊猫（苍南），百好（瑞安）、乳品厂（国企）、均瑶（总部离开温州）等

02 卤制品、肉制品

一鸣、熊猫、均瑶所在的平阳、苍南，也是传统的温州食品工业重地，尤其是苍南的卤制品，其真正的代言名词是”乡巴佬“。“乡巴佬”是20年前风靡一时的大众美食。

2003年媒体爆光了添加剂问题，以及“乡巴佬”名称带来的歧视性争议，这个行业进入整改而走向没落。像离我老家最近的鲜八里，又受担保链影响，已经破产。

当然，也有逆境中成长起来的小巨头，比如老李食品，已经是国内有影响力的老字号企业代表。老李的老家在千年古镇桥墩，这个地方更让人记住的地方特色食品是那种又大又圆的桥墩月饼。

与平苍一带卤制方式不同，温州市区的肉制品企业，更多的是酱熏工艺。初旭鸭舌、藤桥熏鸡、萨拉咪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后来初旭卷入温州地方金融风波，老板一度跑路，失去了最好的黄金发展机会。一个曾经在初旭打工的安徽男子，在此悄然做大自己的企业，成为国内鸭舌领域的龙头企业，这就是修文鸭舌。

而起步于瑞安，后来叱咤全国，开了两万家店的正新鸡排，则也早已把总部搬到了上海。

领域主要玩家：老李（苍南）、初旭（龙湾）、藤桥（龙湾）、修文（瓯海）、萨拉咪（经开区）、正新（总部离开温州）

03 调味品

温州金融大叔去年底专访过的阿青龙虾创始人阿青，也跟修文一样，酒店厨师出身，在温州混出了一片自己的天地。阿青当时告诉我，他的新战略是布局调料，专注于中国夜宵餐饮的调味品供应，主要是烧烤和龙虾。

别看调味品是个单价低的小东西，却是食品领域的皇冠。市值3000多亿的海天味业就是在这个领域。

就拿味精来说，1990年温州市味精厂工业总产值就高达4372万元，年产味精4340吨，其“快鹿”牌味精畅销海内外。后来味精厂兼并了儿童食品厂、果酒厂等国资工厂，改制成立了快鹿集团。

快鹿是浙江老字号企业了，不仅生产味精等调味品，其汤圆、饺子等速食食品都做得不错，但没有做大，失去了往日荣光。

温州味精厂改制成了新的国企，温州酿造厂则改制成了民企，并入了后来的海螺集团。温州人对海螺的印象主要是大米、雨伞和酱油。其调味品业务规模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2018年，永嘉县大书特书的一个招商引资项目，就是投资10个亿的调味品项目。这个注册为江心调味品的公司，海螺只是一方，主导方是国产剃须刀老大的飞科。这个项目投资之初就是奔着上市而去。

还有一些民企不声不响地在这个领域耕耘，比如瑞安的顶味食品已经是康师傅、海底捞等大型企业的稳定供应商，目前正在嘉兴等地扩大投资。

领域主要玩家：海螺（经开区）、快鹿（市属国企）、顶味（瑞安）、天盛（瑞安）、江心调味品（永嘉，在建）等

04 烘焙

这次疫情，有个特殊的食品上市企业受到广泛关注，就是安琪酵母。酵母市场为什么爆发了？因为大家关在家里，做面包糕点的多了。

这就要说到酵母所广泛使用的烘焙业。烘焙跟奶茶一样，是个容易出网红爆款的食品品类，毛利足够高，也受年轻人喜爱。

十年前，温州烘焙业也兴起过圈地运动，热门地段多个品牌的门店扎堆出现。2010年，多美丽餐厅的老板宣杰，成功拉拢了天龙集团、富得宝家具、金帝鞋业、泰马鞋业等知名企业，联手打造“吉来是”烘培品牌，砸了5000万，疯狂开店。

但是这次温州民间财团的入局，仿佛也是市场泡沫的最后狂欢，市场再次显出了残酷的一面。现在，包括吉来是在内，欧麦、米哥、普利欧等曾经气势汹汹的品牌已经基本偃旗息鼓。

如今温州的烘焙江湖，大局明朗。以瓯海系的桂新园、阿哆诺斯等企业最为著名。一鸣则是表现突出的跨赛道选手。

不同的企业主，其出身也在影响着企业的经营方式和风格。

如瑞安的金旺达，老板是传统的糕点师傅，可以给无印良品这样苛刻的企业做糕点OEM，却不知如何经营自己的品牌；

珍珠产业带争夺战 快手先下一城

【亿邦动力讯】在“快手珍珠节之母亲节专场卖货”活动中，有两个数字打破了以往外界对于快手直播带货低客单价的认知：（1）最高出价单品是一条25万的金属色无暇珍珠妈妈链；（2）最畅销单品是338元的天然淡水珍珠18K金路路通三色吊坠，总销售额达到111万元。

而由几个互联网人士跨界投资的悠享家（yotime），主打线上也能做个几千万，成了电商渠道的标兵。

领域主要玩家：桂新园（瓯海）、阿哆诺斯（瓯海）、悠享家（瓯海）、金旺达（瑞安）、西味特（龙湾）等

05 海鲜水产

温州是个靠海多水的城市，谈到温州人吃的，怎么能离得开海鲜水产？除了海鲜大排档，海鲜水产食品也成为温州人的零食佳品。

瑞安这块尤其突出，华盛水产、华忠水产、香海烤虾都是佼佼者。平阳的南麂岛大黄鱼也是这几年温州包装出的极个别成功的地域水产品牌。

而在此次调研过程中，最被人叹息的，却是一种植物水产产品，那就是洞头的羊栖菜。羊栖菜因为营养价值高，在日本被誉为“长寿菜”。洞头的羊栖菜出口日本、欧美等地，占了国内出口份额的90%。这样一个广受国外欢迎的产品，在国内却因为政策、推广等原因，几乎没有市场。

领域主要玩家：华盛水产（瑞安）、华忠水产（瑞安）、香海食品（瑞安）、强能（瓯海）、黄渔国（鹿城）、炎亭渔夫（苍南）、羊栖菜产业（洞头）、南麂岛大黄鱼（平阳）

茶叶、农产品

水里的植物，受关注不高，但地里的植物。那就是我们的茶叶和农产品。

温州的茶叶，是温州食品领域最受政府重视包装推广的品牌了。早在清朝光绪年间，温州就出现了拥有300多个工人的茶叶加工厂。

这些年，永嘉的乌牛早、泰顺的三杯香、平阳的黄汤、文成的贡茶等等都花了很多力气，知名度始终走不出温州。

瓯海的大好大，做瓜子、做花生等零食赶了个大早，也没有成长起来，眼看着老牌的洽洽食品，和后起之秀三只松鼠绝尘而去。

领域主要玩家：茶叶各个区域品牌、大好大食品（瓯海）

06 酒水饮料

说了这么多吃的，还要说说喝的，除了乳业，当然首先就是酒。

早在宋代，温州酿酒业非常兴盛，甚至成了当时地方官吏征税敛财的主要产业。

明清时期，米醴琼逐渐成为浙南地区的名酒，是瓯江两岸礼宴嫁娶必选的喜酒，地位堪比如今的茅台。

而温州的白酒，曾经最有希望的是位于泰顺的天关山。现在的国家领导人，当年主政浙江时，也曾莅临天关山酒业视察。如今在茅台领军，群雄逐鹿的白酒市场，天关山已经没有影子。这副牌没有打好。

剩下的大众啤酒，发源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原本最拿得出手的只有双鹿啤酒，被外资并购，已没有像青岛啤酒、哈尔滨啤酒那样跨区域做大的机会。

曾有被誉为温州“王老吉”的立品康凉茶黯然消逝，包括安吉尔在内的做饮用水的企业看似不少，却大多是散兵游勇。

此外温州人很喜欢喝红酒，是国内最大的红酒集散基地之一，但主要是各种真假不明的各路洋品牌。

领域主要玩家：双鹿啤酒（外资并购）

3 百花齐放后的忧伤

温州食品企业上千家，年产值近200亿，从业人员30万，可以挖掘的空间还有很大。

在走访温州食品业的过程中，多个企业主跟温州金融大叔表示了惋惜之情。温州食品业原本百花齐放，出现了很多优秀的苗子，但终究落得一盘散沙的现状。

一鸣、桂新园等是少数成功的企业，也仅仅还是区域性的龙头；

很多的企业，品质工艺过硬，可以给世界品牌OEM，或者提供原材料，却不懂得如何经营自己的品牌，更不懂得电商、直播等新型业态的应用，以及资本市场的助力，陷入发展瓶颈。

还有不少优秀的食品企业，逃离了温州，比如拥有全国上万家门店的正新，比如正在IPO的均瑶乳业。前文提到的若干企业，也有离开温州的计划。

还有些原本在外的温商，在食品业也混的风生水起，比如年销售40亿的五芳斋粽子，老板就是温州人。还有在内蒙古的蒙辉、在上海的味丹等等。

“我们不是政府眼中高大上的科技企业，跟5G等时髦科技概念一点毛的关系都没有，我们在政策上得不到任何的照顾。除非你做得特别大，不然没资格跟政府谈什么条件。”

一个企业负责人跟温州金融大叔抱怨，希望温州政府重视食品产业的发展，而类似呼吁在此次调研中出现多次。

“温州食品业有太多可以作为的空间了。就拿重要的销售渠道来讲，永嘉人在全国几万家超市，人本商贸也做的很大，独角兽供应链企业中商惠民也是温州人搞的。这些渠道，需要政府牵头，只靠我们中小企业是无法去谈的。”

我老家龙港的企业代表也说，龙港的印刷包装本来就是无缝对接食品药品，做大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还有一些企业主谈到了用地问题，不是高新企业，食品企业想在温州拿地很难，不得不外迁工厂。

他们跟温州金融大叔举例外地做得好，譬如隔壁丽水市对百草味的扶持合作。

“食品行业开个会，别说什么分管领导，连本该关系密切的消保委都没人过来。”

浙江老字号“朱广和”的负责人已经70多岁了，还在奔走呼吁，他不忍心朱广和跟五味和、李大同等其他糕点老字号一样，黯然收场。对他而言，这些老字号，不仅是食品，还是文化。

4 食品的新思维和新业态

除了政策支持，温州金融大叔也看到这些传统企业主，自身也存在很多的问题。比如思维陈旧，对电商、直播、新零售等新商业形态，缺乏了解，甚至抵触。

他们不晓得资本运作的好处，不明白百草味、三只松鼠这些为什么发展如此迅猛，更不懂电商主播为什么一天可以卖出工厂一年的量。

他们也意识到自己的认知弱点，却无从下手改正提升。这些需要整个行业形成氛围，大家才会争相学习借鉴。这点上，温州服装鞋革做得好一些，而温州食品企业，除了极少数龙头，大多还是各自为政、固步自封的状态。

就拿网红直播领域来说，温州也有很好的基础。国内知名的MCN机构青橙玩家就是温州走出的，被马云湖畔大学录取的网红企业家代表雪梨也是温州人。

另一个资深食品观察人士也跟温州金融大叔感慨道：“温州食品业，这么多好牌，打成这样可惜了。该借这个机会，洗心革面再出发了。疫情后扶持政策这么多，也是食品业最好的机会，找回自己该有的地位。”

一个专注于食品餐饮投资的浙大校友知道我们调研温州食品业后，跟我说：“搞高科技，温州跟大城市比先天不足， 但是做食品不会，很多上市食品企业还是在西北这样落后的地方。一个鸭脖都能整出三个上市公司，兄弟，你把温州食品也整出三个IPO来。”

“哈哈哈，当真了，借你吉言。”

一颗珍珠固然也好看，但串起来才更有价值。散落一地，就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