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衫》欲壑难平,终将一无所有;爱恨有度,方知天地有公

做你自己,有我爱你——珍珠传奇(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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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新婚

湖广枣阳县的蒋兴哥是个幸运的男人。

至少,在他新婚时,他确实这样认为。

旧时结婚首讲门第登对,新人多是盲婚哑嫁,对方的人品相貌往往一无所知,结婚就如同抽奖一般。

而他,便是那个中了头奖的男人。

他的新娘,王三巧儿,是个十分动人的绝色美女。

当然,蒋兴哥他自己也生得俊朗不凡,与王三巧儿确实十分登对。

于是,一对璧人,天作之合,男欢女爱,自是比一般夫妻更胜三分。

新婚三年,小两口朝夕相对,恩爱度日,真似神仙眷侣一般。

只是这日子一久,蒋兴哥便谋起了家中生计。

这蒋家原是商人出生,在广东有些产业。

此时蒋家父母已故,蒋兴哥自是家中支柱。想想自己既已成家,便不能日日缠绵在这温柔乡中,坐吃山空,需得出门打理自家生意,才是长久之计。

于是,纵是心中百般不舍,蒋兴哥还是决意辞别娇妻,去外地跑跑生意。

临行前,蒋兴哥将家中财物统统交托给妻子王三巧儿保管,其中就包含了一件蒋家祖传的珍珠衫,并约定一年必归。

珍珠衫

然后,他就带着行李和账目出发了。

一路颠簸到了广东,蒋兴哥刚一住下,许多多年未见的生意伙伴便都来设宴接风。

盛情难却,蒋兴哥一连二十几日连番应酬,加上路途疲惫,竟生起病来。

这一病还病得不轻,从夏天一直病到秋末,才得以痊愈。

这下子,生意可全给耽搁了,约定的一年之期是铁定回不去了。

02 情变

旧时通讯不发达,在外行商之人往往一去就杳无音信。

蒋兴哥也是如此,于是他的妻子王三巧儿就在家里等得发慌。

她家住宅是两层的小楼房,一楼临街,二楼是她的卧房。

开始时,她也深居浅出,自丈夫出远门后,数月不曾下楼。

一日,王三巧儿在窗边远远看到一个形似蒋兴哥的身影,以为是她丈夫回来了,高兴地掀开窗帘子朝那人望去。

那人刚好也在四处张望,忽然看到楼上一个娇美妇人正盯着自己看,于是一见钟情。

王三巧儿这才发现错认了人,羞得赶紧躲到屋里去。

这个身形与蒋兴哥相似的男子叫做陈商,是从外地来枣阳做生意的。只是这无意间的一面,却让他丢了魂儿,王三巧儿如此美貌,竟叫他淫心顿起。

陈商色欲攻心,怎奈人家是良家女子,足不出户,他无从下手。

于是,他找了个卖珠子的薛婆,重重给了打赏,求她帮忙促成他与王三巧儿的好事。

这薛婆原是市井之人,向来只知认钱,从无什么道德观念。她故意设局,主动结识王三巧儿,不断拉拢和王三巧儿的关系,慢慢一步一步地引诱着王三巧与那陈商干出苟且之事来。

王三巧儿甚是单纯,长此以往,竟对那陈商生出些真情意来。

不过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陈商蹉跎多时,念起家中还有生意要打理,便要还乡,并许诺说明年此时,他便接她一起离开。

临别,王三巧儿取出那件蒋家祖传的珍珠衫给陈商,许他做个念想。

03 偶遇

陈商与王三巧儿分别后,日日贴身穿着这件珍珠衫,寸步不离。

行至苏州枫桥地界,竟遇到个枣阳来的年轻人,此人生得与自己身形相似、风流倜傥,不想正是蒋兴哥。

不过蒋兴哥外出时,为安全起见,一般都只自称是罗小官人,所以陈商并未警觉。

他们二人萍水相逢,年龄相近,身形相似,一样的容貌俊朗,加上都是行商之人,便感到甚为投缘,相交颇深。

一日,两人一处喝酒谈心。时值夏日,天气炎热,两人便解衣相对而坐。

蒋兴哥猛然发现陈商竟穿着自家祖传的珍珠衫,心中疑惑。于是他问起此衫来由。

陈商只当他是觉着衣服好,自己也已与他相熟,便把这衣服的由来,自己与王三巧儿的相好之事对他详细说了一遍。并请求蒋兴哥帮他带信和物件给枣阳的薛婆。

蒋兴哥听了只觉五雷轰顶,强忍不发,急急起身回家。

04 休妻

王三巧儿见蒋兴哥突然归家,又惊喜又害怕。

蒋兴哥告诉王三巧,她父母病重,让她赶紧回家看望,他随后就来。

王三巧儿到家后,发现父母安然无恙,很是吃惊。

随行的婆子带来一封书信,王三巧儿拆开一看,竟是蒋兴哥写的休书。书中还包着一条桃红汗巾和一枝凤头钗,王三巧一看,便知道丈夫肯定什么都知道了,羞愧不已。

王家父母不明就里,问王三巧也不肯回答,就去质问蒋兴哥为何休妻?

蒋兴哥心中烦闷,不想纠缠,便说,自家祖传了一件珍珠衫,原是交给王三巧儿保管,现在请岳父去问她珍珠衫还在不在,如果在,便是自己不对,如果不在,就没休错了。

问及珍珠衫,王三巧儿更是羞愧难当,哽咽不语,竟欲自尽。

好在被母亲及时发现,救了下来,从此也不再强求与蒋家的亲事。

后适逢南京的吴杰进士路过枣阳,想纳一美妾。正巧看上了王家女儿的美貌,便出重金纳了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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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兴哥得知此事,到底念着三年夫妻之情,派人送去了十六箱财物,当做是王三巧儿的陪嫁,真算是仁至义尽。

05 落难

那陈商自从回了家,对王三巧儿是日思夜想,天天对着那件珍珠衫,长吁短叹。

他老婆平氏觉得蹊跷,便偷偷将这珍珠衫藏了起来。

陈商看不到珍珠衫就着急,责骂平氏,平氏更不肯拿出来,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陈商因想着王三巧儿,便又着急地带着银两和侍从,往枣阳县去了。

合该陈商运气不好,在快到枣阳的路上,竟遇到了劫匪,所带财物被洗劫一空,侍从也被杀了。

惊魂未定的陈商想着找王三巧儿借点钱再做打算。结果在城外就听人说,枣阳县的薛婆帮人勾搭蒋兴哥的妻子王三巧儿,后因东窗事发,王三巧儿被休回家,如今又嫁给南京的吴进士为妾了。那个做坏事的薛婆更被蒋家一顿暴揍,赶出了县城。

陈商一听这话,又惊又怕,竟一下就病了。

无奈,他只有写信请人带回老家,让家里人带盘缠来看他。

陈商的妻子平氏接到信,只得带着奴仆往枣阳赶。

只还是来晚了,等平氏到时,陈商已于十日前病故了。

06 改嫁

平氏悲痛不已,把陈商前面欠下的账付清,就准备扶枢送陈商魂归故土。

怎料当地客栈的老板见平氏年轻,又有些姿色,又有钱,便想着自己儿子还没成婚,不如留住这女子,成其好事。

谁知平氏竟是个刚烈的女子,得知此事后大怒,弄得老板恼羞成怒。

于是,这老板便撺掇平氏的奴仆发难,两个奴仆心生恶念,竟真的偷光平氏的财物逃跑了。

客栈老板随后更是恶毒地把平氏连人带陈商的棺材一起撵走。

平氏当了随身的衣服细软,才勉强租了个地方容身,这光景好不凄凉。

没了钱财,靠典当过活实在不能长久,何况还有副棺材要下葬。

为了生计,平氏只得答应了在本地寻人改嫁的建议。

一位相熟的大嫂给她说了一门好亲事,是给一家富人家续弦。那家人的要求不用容貌多么出众的,只要品行端正,手脚伶俐便好。

这平氏倒也符合要求,她分文彩礼不要,只求好好安葬她的丈夫即可。

可巧的是,这户人家,正是枣阳蒋兴哥。

07 回归

两人并不知此前的纠葛,成婚后倒也美满和睦。

一日,平氏正打理衣物,里面就有那件被她藏起来的珍珠衫。

蒋兴哥一见就认得,便问平氏从而得来。

平氏便把此前与陈商争吵的事说了一遍,说这个珍珠衫来路不明,所以自己一直不敢拿出来当卖。

蒋兴哥这才知道平氏原来是陈商之妻,不禁感叹:陈商奸骗我妻,现他客死异乡,我续弦所娶之人,竟是陈商之妻,莫不是一报还一报?

08 重遇

一年后,蒋兴哥又出门做生意,在买卖中与人发生纠葛,竟意外闹出了人命,被揪到官府问罪。

可巧这官府的县令正是当年娶了王三巧儿的吴进士。

在吴进士翻阅状词时,王三巧儿正在一旁,发现被告之人竟是前夫蒋兴哥。

回想起往日恩情,王三巧儿心中不舍,便对吴进士苦苦哀求,谎称此人是自己亲哥,希望能看在她的面子上,救他一命。

吴进士查了案情,发现死者是在与蒋兴哥推搡时倒地而死的,说蒋兴哥故意打死人的证据不足,便要验尸,但死者家人坚持不同意。

吴进士便得了结论,打死是假,推仆是真,要求蒋兴哥为死者披麻戴孝,支付所有后事费用。

由于有王三巧儿说情,吴进士便没有让蒋兴哥挨堂上刑罚,算是恩典。王三巧因而千恩万谢,又乞求见蒋兴哥一面,吴进士答应了。

两人见面后,想起往日情意,竟一时无话,只相抱而泣。

吴进士是何等聪明之人,见状便觉二人不像兄妹,便让他们将实情相告。

两人被盘问不过,只得将两人从前何如恩爱,后来又如何休妻再嫁之事全盘托出。

吴进士真是豁达之人,了解事情原委后,见他二人夫妻情意仍在,就大方地让王三巧儿跟着蒋兴哥回家,并将当年蒋兴哥陪嫁的十六箱财物一并带去,又让公差一路护送了他二人离开。

09 尾声

蒋兴哥带着王三巧儿又回了家。

这时家中已明媒正娶了平氏,所以仍让平氏为正房。

而王三巧儿曾经是正妻,不过经过前番风波,虽是又回到了蒋家,却做了偏房。

此后两人以姐妹相称,自此,一夫二妇,平安度日。

本故事出自三言两拍中冯梦龙的喻世明言《蒋兴哥重会珍珠衫》。

陈商与蒋兴哥形貌、年龄、家境都相似,命运却截然不同。

陈商耽于美色,欲壑难平,设计勾搭他人妻子,结果落得客死异乡,家财散尽,自己的妻子也被迫改嫁。

蒋兴哥却爱恨有度,对于妻子的背叛,心中确实有怨,但却仍照顾妻子颜面,并未对她施以严厉手段,也未将这些丑事告知她的父母,到她改嫁,还赠送丰厚陪嫁,实在是为人厚道。

比之《水浒传》中那些英雄好汉,对于出轨的女子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比如阎婆惜、潘金莲、潘巧云等等,这个平民百姓蒋兴哥的所作所为实在称得上大度。

最后珍珠衫几经辗转,还是回到了他手上,妻子王三巧儿还是回到了他身边,连原先陈商之妻的平氏也阴差阳错地成了他的妻房。

或许真是天道有轮回,冥冥中一切自有公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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